
范维三岁时便显露出异于同龄孩童的阴鸷。别家娃在田埂上追蝶戏耍,他偏喜蹲在墙角,用树枝挑拨蚂蚁争斗,见蚁群厮杀便咧嘴傻笑,那笑容里没有孩童的纯粹,反倒透着几分诡异。上小学前,他跟着母亲在范家洼大队生活,见邻居家小妹手里有块水果糖,便哄骗她到后山崖边,趁其不备将人推搡在地,夺过糖块扬长而去,任凭小妹哭号不止,他却躲在树丛后舔着糖,用舌头反复舔舐下嘴唇,露出一抹得意的阴笑——这习惯,竟伴随了他一生。
一九七七年,范维七岁,入读范家洼大队学校。学堂是几间土坯房,课桌是石板搭就,老师是本村返乡初中毕业生。范维生得白皙,中等个头,在黑瘦的乡村孩童中显得格外扎眼,再加上他父亲是公社半脱产干部,起初老师和同学都对他多有迁就。可这份迁就,反倒滋长了他的恶念。他心思从不在课本上,上课要么趴在桌上装睡,要么用小石子偷偷砸前排同学的后背,课本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小人,却鲜有正经笔记。
三年级时,教语文的王老师性子耿直,见范维屡次不交作业,课堂上还扰乱秩序,便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批评了他几句。范维表面垂首认错,眼里却淬了毒。当日午后,他趁学堂无人,悄悄溜进老师的厨房。厨房角落里放着一口大水缸,是老师和住校生的饮用水源。范维左右张望片刻,竟解开裤腰带,往水缸里撒了一泡尿,撒完还狡黠地笑了笑,用袖子擦了擦嘴,仿佛完成了一件得意的壮举。次日清晨,王老师舀水做饭,发觉水中有股腥臊味,细查之下才知是范维所为,气得浑身发抖,可碍于他父亲的身份,终究只是说了几句便不了了之。
此事过后,范维愈发肆无忌惮。村里的男老师夜里如厕用尿壶,他竟从秧田里捉了一只青蛙,趁天黑偷偷放进尿壶。深夜老师起夜,刚一弯腰,尿壶里的青蛙受惊乱跳,冰凉的触感伴着呱呱声,吓得老师以为是毒蛇钻进了尿壶里,猛地将尿壶摔在地上,尿液溅了一身,整个人瘫坐在门槛上,半晌缓不过神。范维躲在窗外,听着老师的惊呼声,捂着嘴暗自窃笑,那白皙的脸庞上,因兴奋泛起一丝红晕,上嘴唇微微撅起,舌头又习惯性地舔了舔下嘴唇,阴鸷之气毕露。
与同学相处,范维更是惯用阴招。谁要是得罪了他,或是有他想要的东西,他从不当面争执,只会背后使绊子。同班同学李建国书包里有一本崭新的连环画,范维看得眼热,便趁李建国课间玩耍时,偷偷钻进教室,将连环画的书页撕得粉碎,还把碎片塞进课桌缝隙。李建国发现后哭得撕心裂肺,范维却在一旁假惺惺地安慰,说一定帮他找出“凶手”,转头便向其他同学散布谣言,说是邻班同学干的,挑起两班孩子的矛盾。他欺负小同学也从不出面,总是找到班里几个调皮的大个子,用从家里偷偷拿的饼干、蒸红薯收买他们,煽动他们去抢小同学的零食、撕毁他们的作业本,自己则躲在一旁看热闹,一旦事情闹大,便立刻撇清关系,装作一无所知。
一九八二年,范维十二岁,小学毕业。因成绩太差,范老实托人说情,才让他进入公社所在地的小巫河九年制学校读初中。公社干部宿舍就在学校下方,一排青砖瓦房,范维搬去与父亲同住,每日三餐有父亲照料,无需像其他住校生那般自己生火做饭、打理生活,日子过得格外舒坦。可他的心思,依旧没放在学习上,反倒因环境的改变,变得更加油滑狡诈。
初中三年,范维成了学校里的“搅屎棍”。他凭借父亲的身份,在同学中拉帮结派,对看得顺眼的便许以小恩小惠,对不服从他的则暗中使坏。七年级时,班里转来一个外地同学,性格内向,家境贫寒,范维便盯上了他。他指使几个跟班,每天在放学路上拦截这个同学,强行索要他带的玉米饼、红薯干,若是不给,便拳打脚踢。有一次,那同学实在忍无可忍,告诉了班主任。范维得知后,竟恶人先告状,在班主任面前哭诉,说那同学污蔑他,还说自己是好心帮同学,却反被误解。他说得声情并茂,白皙的脸上挂着泪珠,舌头时不时舔一下下嘴唇,那副委屈巴巴的模样,竟让班主任信了大半。事后,他又找到那同学,威胁说若是再敢告状,便让他在学校待不下去,吓得那同学再也不敢声张。
在学习上,范维更是敷衍了事。上课要么睡觉,要么和同桌窃窃私语,作业全靠照抄同学的,考试时则想尽办法作弊。有一次期中考试,他趁老师不注意,偷偷把写满答案的纸条藏在衣袖里,结果被监考老师发现。本应受到严厉处分,可范老实闻讯后,连夜带着烟酒去拜访学校领导,好话说尽,才让事情不了了之。此事过后,范维愈发有恃无恐,他深知,只要父亲出面,再大的麻烦都能摆平。
初中三年,范维的主要“成就”,便是搅得班级鸡犬不宁。他擅长在同学之间拨弄是非,今天说张三背后骂李四,明天说李四偷偷打了张三的小报告,总能挑起同学间的矛盾,看着大家争吵斗殴,他便在一旁幸灾乐祸。他的书包里,从来没有完整的课本,却装满了各种“小道具”——用来扎同学椅子的图钉、用来涂抹同学作业的墨水、用来吓唬人的假蛇。他的白皙脸庞,总是挂着假惺惺的笑容,见谁都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,可背地里,却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。
一九八五年,范维初中毕业。中考成绩公布,他各门功课加起来还不足200分,别说中专,就连最差最边远的高中都够不上。范老实看着儿子的成绩单,急得夜不能寐。他一辈子老实本分,没什么门路,可儿子的前程不能就此耽误。恰在此时,县里传来消息,要将南区一所高中改造为农业职业中学,招收首届学生,对成绩要求不高。范老实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,四处托关系、找熟人,又是送礼又是说好话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终于打通了关节,让范维如愿进入了这所农业职业中学。
临走那天,范老实拉着范维的手,反复叮嘱:“娃啊,到了新学校,可得好好读书,别再像以前那样调皮捣蛋了。爹这辈子没本事,只能帮你到这了,以后的路,得靠你自己走。”范维表面点头如捣蒜,脸上堆着乖巧的笑容,舌头却下意识地舔了舔下嘴唇,心里想的却是:读书有什么用?能捞到好处才是正经事。他望着远处的山梁,眼里闪过一丝算计,新的环境,对他而言,不过是新的“猎场”。

南区农业职业中学坐落在汉江边串河口的半山坡上,原是一所濒临倒闭的高中,改建后勉强凑了三个班级,学生多是各地中考落榜生,或是家里有关系、想混张文凭的孩子。范维进入学校后,被分在了种植专业班。他本就对农业种植毫无兴趣,更谈不上好好学习,职中三年,于他而言,不过是混年龄、长个子的过程,心思全花在了如何整人、如何捞好处上。
职中的管理比初中松散许多,老师多是临时抽调的,责任心不强,这让范维更加肆无忌惮。他很快便在班里找到了几个“志同道合”的伙伴,都是些好吃懒做、爱惹是生非的主。范维凭借着从父亲那里学来的几分圆滑,再加上出手阔绰(当然,这些钱都是从父亲那里要来的,或是从同学身上“搜刮”来的),很快便成了这伙人的头目。
他整人的手段,比初中时更加隐蔽、更加阴狠。班里有个同学名叫赵明亮,学习刻苦,为人正直,看不惯范维一伙人的所作所为,曾在班里公开指责过他们欺负同学。范维怀恨在心,便想办法报复。他得知赵明亮家境贫寒,母亲常年卧病在床,父亲靠打零工、卖蜂窝煤供他上学,便故意在同学中散布谣言,说赵明亮的母亲是“扫把星”,克夫克家,还说赵明亮穿的衣服是从垃圾堆捡来的,身上有病菌。这些谣言像长了翅膀一样,在学校里传开,很多同学都对赵明亮避之不及。赵明亮又气又急,找范维理论,范维却装作无辜,说自己从没说过这些话,还反过来指责赵明亮是故意找茬。他依旧是那副假惺惺的模样,白皙的脸庞上挂着“真诚”的笑容,舌头舔着下嘴唇,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。
除了散布谣言,范维还擅长“借刀杀人”。有一次,他看中了班里一个同学的一块手表,那是同学的舅舅从外地带来的,在当时算是稀罕物。范维想要,可同学不肯给。他便心生一计,偷偷把同学的课本藏了起来,然后告诉另一个与该同学有矛盾的人,说课本是被那个同学自己藏起来,想故意逃课。那个人信以为真,便在班里大吵大闹,还动手打了那个同学。范维则躲在一旁,看着两人打架,心里乐开了花。最后,那个同学的手表在混乱中不见了,不用说,自然是被范维趁乱拿走了。
在学校里,范维最热衷的事情,便是“搜刮”同学的财物。他肚子饿了,便直接向同学索要干粮,若是同学不肯,他便会找各种理由刁难,要么说同学的干粮“不干净”,要么说同学“小气”,直到同学把干粮给他为止。他还经常以“借”的名义,向同学借钱、借文具,借了之后便再也不提归还的事。有同学找他要,他便翻脸不认人,要么说自己没借过,要么说对方记错了,若是对方不依不饶,他便会指使手下的人去恐吓、威胁。时间一长,同学们都怕了他,见了他就躲,没人敢招惹。
范维的父亲范老实,每个月都会给儿子寄生活费,可这些钱根本不够他挥霍。他便开始想别的办法捞钱。当时学校里有个小卖部,老板是个外地人,性格懦弱。范维便经常带着手下的人去小卖部“光顾”,拿起东西就吃、就喝,从不给钱。老板敢怒不敢言,只能默默忍受。有时候,范维还会故意找茬,说小卖部的东西是假货,要么要求老板赔钱,要么就把小卖部的东西扔得乱七八糟。老板没办法,只能时不时给范维塞点钱或东西,让他别再来捣乱。
在学习上,范维更是一塌糊涂。上课他要么睡觉,要么和同桌聊天,作业全靠照抄,考试时则花样百出地作弊。有一次期末考试,他提前买通了监考老师,让老师对他的作弊行为视而不见。结果,他的成绩竟然排在了班级中游。可他根本不在乎这些,他知道,自己来职中,只是为了混一张毕业证,有了这张毕业证,父亲就能帮他找份工作。
职中三年,范维除了长了几斤肉、高了几厘米,唯一的收获便是那张轻飘飘的职业高中毕业证。他在学校里声名狼藉,几乎没人愿意和他交往,可他毫不在意,只要能捞到好处,能整到人,他就觉得满足。他的阴鸷本性,在这三年里愈发根深蒂固,那张白皙的脸庞,因为长期的算计和伪装,显得更加虚伪。他习惯了用笑容掩盖内心的恶毒,用舌头舔舐下嘴唇的动作,也成了他每次算计得逞后的标志性动作。
一九八八年夏天,范维从农业职业中学毕业。拿着毕业证,他没有丝毫留恋地离开了学校。他回到小巫河,找到了父亲范老实,要求父亲给他找份正式工作。范老实看着儿子那张依旧白皙却透着几分油滑的脸,心里五味杂陈。他一辈子老实本分,从未求人办过什么大事,可儿子的要求,他又无法拒绝。于是,范老实又开始四处奔走,托关系、找门路,想要给儿子谋一份安稳的工作。而范维,则在家中翘首以盼,他坚信,凭着父亲的关系,再加上自己的“本事”,一定能在社会上混得风生水起。他舔了舔下嘴唇,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,仿佛已经看到了源源不断的好处在向他招手。

范老实为了给儿子找工作,几乎耗尽了半生积蓄,托遍了所有能联系到的亲友。这时恰逢乡镇机构改革,部分公社改为乡,需要补充一批临时工作人员。范老实通过早年认识的一位老领导,又送了不少烟酒礼品,才勉强将范维安排到大巫河最边远的草房乡广播站,做了一名临时通讯员,主要负责抄写广播稿、维护广播线路设备,算是子承父业。
这份工作虽然只是临时性质,工资不高,却让范维跻身了“体制边缘”。他深知这份工作来之不易,却并非感恩父亲的付出,而是看到了其中的“门道”——广播站虽小,却是乡镇的宣传喉舌,能接触到乡党委、政府的各级领导,也能知晓各类政策信息,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“资源”。
初到广播站,范维收敛了几分往日的嚣张,装作一副勤勤恳恳、虚心好学的模样。他每天早早到岗,把办公室打扫得干干净净,给领导端茶倒水,嘴甜得发齁。见到谁都笑脸相迎,白皙的脸庞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谦卑,舌头时不时舔一下下嘴唇,那副假惺惺的和蔼模样,让不少人都对他产生了好感,觉得“范老实的儿子虽然以前调皮,现在倒是懂事了”。
可背地里,范维的阴狠本性丝毫未改。广播站里有另一位临时通讯员,名叫孙建军,比范维早来半年,工作认真负责,深得领导信任。范维见孙建军处处比自己强,便心生嫉妒,想要把他挤走。他利用自己负责抄写广播稿的便利,故意在孙建军的稿件中修改几个字,让意思变得面目全非,然后偷偷交给领导。有一次,孙建军写了一篇关于乡内农田水利建设的报道,范维在文中把“超额完成任务”改成了“未完成任务”,导致领导误以为孙建军工作失误,对他进行了严厉批评。孙建军百口莫辩,只能吃了个哑巴亏。
范维还擅长利用广播资源为自己谋利。当时农村信息闭塞,广播是村民获取信息的主要渠道。范维便私下里和一些村民达成“交易”,只要对方给他送点土特产或是塞点钱,他就会在广播里反复播报对方的需求,比如谁家丢了东西、谁家要招工、谁家有农产品要出售。有一次,一个村民想要出售一批生猪,给范维送了两斤腊肉,范维便在广播里连续播报了三天,帮对方找到了买家。而对于那些不“上道”的村民,无论他们有什么急事,范维都置之不理,甚至故意拖延。
除了在广播站内部搞小动作,范维最看重的,便是结交领导。他通过观察,很快摸清了乡领导的喜好。乡党委书记喜欢喝茶,他便托父亲从紫阳县、平利县买来上好的茶叶,趁没人的时候送到书记办公室;乡长喜欢抽烟,他便省吃俭用,买了高档香烟,装作“偶遇”的样子,递到乡长手里。他还特别会说话,总能在恰当的时候说出领导爱听的话,把领导哄得开开心心。
有一次,乡里组织干部下村调研,范维主动要求随行。调研途中,领导口渴了,他第一时间递上水;领导累了,他赶紧搬来凳子;领导要上厕所,他赶紧拿出卫生纸;村民咨询政策,他抢在其他干部前面,用自己半懂不懂的知识胡乱解答,装作对政策了如指掌的样子。晚上住在村里,他还主动给领导端洗脚水,帮领导整理床铺,那份“贴心”,让领导对他印象深刻。
范维的这些“努力”,渐渐有了回报。乡领导觉得他“机灵懂事”、“会来事”,对他越来越信任。一九八九年,乡镇机构精简,有一批临时工作人员可以通过考核转为乡镇合同制干部,范维凭借着领导的推荐,顺利通过考核,成为了草房乡政府的合同制干部,虽然依旧在广播站工作,身份却发生了质的变化。
转正之后,范维的野心更大了。他不再满足于广播站的“小打小闹”,想要调到更有权力、更能捞好处的部门。他知道,仅凭自己的能力,根本不可能实现,必须依靠更硬的后台。于是,他把目光投向了县里的领导。通过父亲早年的关系,范维认识了县里一位分管农业的副局长。他便开始有针对性地“攻关”,经常利用下乡的机会,给副局长送一些当地的土特产,比如木耳、香菇、腊肉等。逢年过节,他更是少不了登门拜访,送的礼品也越来越贵重。他嘴甜会来事,总能把副局长哄得高兴,副局长也渐渐把他当成了“自己人”。
一九九二年,县里有个扶贫项目要在草房乡实施,需要抽调一名干部负责具体工作。这个项目不仅有专项资金,还容易出成绩,是个“肥差”。范维得知消息后,立刻找到了那位副局长,软磨硬泡,希望能得到这个机会。副局长经不起他的纠缠,再加上觉得他“机灵”,便给乡领导打了招呼,把这个项目交给了范维。
负责扶贫项目后,范维如鱼得水。他表面上忙前忙后,组织村民修路、建水窖、发展特色种植,一副为民办实事的模样。可背地里,他却在专项资金上动起了歪脑筋。他通过虚报工程量、伪造采购单据等方式,套取了大量扶贫资金。比如,修路实际花费了十万元,他却上报了十五万元;采购树苗实际花了三万元,他却上报了五万元。套取的资金,一部分用来贿赂领导,一部分则装进了自己的腰包。
他还利用项目之便,为自己谋取私利。村里要建水窖,他指定必须从某家建材店购买材料,而这家建材店的老板,给了他不少回扣;村里发展特色种植,他要求村民必须购买他推荐的种子和化肥,而这些种子和化肥的价格,比市场价高出不少,其中的差价,自然也进了他的口袋。有村民对此表示不满,范维便暗中使坏,要么不给这些村民发放扶贫补贴,要么在项目验收时故意刁难,让他们得不偿失。
在负责扶贫项目的过程中,范维还不忘拉帮结派,培养自己的势力。他把一些和自己关系好、愿意听他指挥的人,安排到项目的关键岗位上,给他们好处,让他们为自己所用。同时,他也没忘了打击异己,对于那些不服从他、敢于揭发他问题的人,他便利用手中的权力,找各种理由进行打压,要么给他们穿小鞋,要么散布谣言败坏他们的名声。
短短几年时间,范维凭借着自己的阴险狡诈和投机专营,不仅捞取了大量钱财,还在官场上站稳了脚跟,结交了不少“朋友”。他的职位也不断提升,从广播站的合同制干部,调到了乡党政办副主任,后来又升任主任。他那张白皙的脸庞,依旧挂着假惺惺的笑容,舌头舔下嘴唇的习惯也没变,可那双眼睛里的贪婪和阴鸷,却愈发明显。他深知,在官场上,只有权力和金钱才是最重要的,为了得到这些,他可以不择手段,哪怕是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。
而他的父亲范老实,看着儿子的变化,心里充满了担忧。他多次劝说范维,让他踏踏实实做事,清清白白做人,可范维根本听不进去,反而觉得父亲老糊涂了,不懂变通。范老实无奈,只能叹息落泪,他没想到,自己一辈子老实本分,竟然养出了这样一个儿子。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,希望儿子不要走得太远,不要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。可他不知道,范维早已在贪婪的泥潭里越陷越深,再也无法回头。

一九九六年,大巫河的草房乡、红庙乡并入土门镇,行政区划调整带来了人事变动的契机。范维凭借着多年来编织的关系网、积累的“政绩”(实则多为虚报浮夸)以及对上级领导的精准“供奉”,顺利升任土门镇政府副镇长,分管乡村建设、产业发展、扶贫搬迁等核心工作。这一职位的跃升,让他手中的权力实现了质的飞跃,也让他压抑多年的贪婪彻底挣脱了束缚,变得愈发肆无忌惮。
这时的土门镇,恰逢国家推进边远小城镇建设的政策东风,各类基础设施建设、土地征用、移民搬迁等事务接踵而至,每一项都暗藏着巨额利益。范维深知这是“捞钱”的黄金时期,上任伊始便迫不及待地将手伸向了这些领域。他首先对镇基础设施建设办、乡村振兴办等部门进行了“大换血”,将自己的亲信和依附者悉数安插进去,形成了一个“事事有亲信把关、处处能捞取好处”的利益闭环,但凡涉及项目审批、资金拨付、工程验收等关键环节,皆由心腹之人把持,外人根本插不上手,更无从知晓其中猫腻。
县乡主干道扩建工程是土门镇当年的重点项目,预算高达两千万元。消息一出,各路建筑商纷纷趋之若鹜,托关系、送厚礼想要拿下这个项目。范维表面上主持公开招标,特意邀请县相关部门人员到场监督,摆出一副公平公正的架势,暗地里却早已通过中间人牵线,与一家没有施工资质、但愿意支付高额回扣的外地建筑公司达成协议,承诺将项目交由其承建。为了让这家公司“合法”中标,他指使手下连夜修改招标条件,设置诸多针对性极强的苛刻门槛,比如限定必须具备本地三年以上施工经历(实则该公司早已找本地企业挂靠)、要求提供远超常规的履约保证金等,硬生生将其他几家有实力、守规矩的正规公司一一排除在外。开标当天,这家公司果然“顺利”中标,而范维则在开标后第三天,便在自己的办公室里,收下了建筑公司老板亲自送来的一张五十万元的银行卡,老板临走时,他还假模假样地叮嘱“一定要保证工程质量”,转身便将银行卡塞进了抽屉深处,舌头习惯性地舔了舔下嘴唇,眼里满是得意。
工程施工期间,范维更是将“偷工减料”发挥到了极致。他与建筑公司老板私下会面数次,共同商议如何在工程上“省成本、增收益”,最终敲定擅自更改施工图纸:将主干道原定的C30水泥标号降低为C20,路面厚度从二十厘米缩减至十五厘米,原本设计的七米双向车道被改成了四米五单向车道,集镇内规划的彩色人行道地砖,也换成了最便宜的劣质灰色地砖,就连道路两侧的排水管网,都用薄壁塑料管替代了原定的钢筋混凝土管。有在镇建设办工作多年的老技术员看出了问题,私下找到范维,忧心忡忡地提醒他这样偷工减料会留下严重安全隐患,汛期可能出现路面塌陷、排水不畅等问题,甚至会危及过往行人和车辆安全。范维却拍着桌子怒斥老技术员多管闲事:“我是领导还是你是领导?工程怎么建我说了算!按我说的做,出了问题我负责!”老技术员被怼得哑口无言,看着范维那张不容置喙的脸,只能无奈摇头,暗自叹息,此后再也没人敢提及工程质量的问题,眼睁睁看着一条“豆腐渣”工程在镇中心慢慢成型。
工程竣工后,范维又故技重施,指使手下亲信虚报工程量,将实际花费不足一千五百万元的工程,硬生生上报为两千二百万元,凭空多套取了七百万元公款。这笔钱中,他拿出两百万元分别送给了县、镇两级相关领导“表示感谢”,稳固自己的关系网,剩下的五百万元则悉数流入了自己的腰包,一部分用来在县城购置了一套商品房,一部分存入了以妻子名义开设的私人账户,还有一部分则被他用来购买高档烟酒,供日常挥霍和人情往来。
在土地管理上,范维更是把手中的权力当成了一本万利的“摇钱树”,肆意摆弄,中饱私囊。当时随着小城镇建设推进,有不少外地商人看中了土门镇的区位优势,想来投资办厂,需要征用农村集体土地。范维便利用职务之便,一边对着被征地农民狠压补偿标准,一边对着投资商狮子大开口索要好处,两头通吃,赚得盆满钵满。按照当时县里出台的征地补偿标准,集镇周边耕地每亩补偿款不低于三万元,范维却让手下工作人员对外宣称土地等级较低,将补偿标准压到每亩一万五千元,甚至对偏远地块只给一万二千元一亩,全然不顾农民的合理诉求。有村民觉得补偿太低,联合起来到镇政府上访,要求提高补偿标准,范维不仅不耐心接待、妥善解决,反而指使镇派出所民警以“扰乱公务秩序”为由,将带头上访的两名村民拘留了五天。村民们见状,心生畏惧,再加上不懂相关政策法规,只能被迫签字领钱,含泪让出自己赖以生存的土地。
对待前来投资的投资商,范维则换了另一副嘴脸,表面热情接待,暗地里却步步设卡,索要高额“土地协调费”,美其名曰“帮助协调村民关系、加快审批进度”,否则便以各种理由拖延土地审批手续,让投资商迟迟无法开工建设。有一位浙江商人想来镇上办一家农产品加工厂,看中了镇郊一块十亩的荒地,原本按流程提交材料后不久便可获批,范维却故意拖着不办,几次约谈商人,暗示其“不懂规矩”。商人无奈,只能托人打听其中门道,最终东拼西凑了二十万元现金,装在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送到范维家中,范维收下钱后,第二天便让工作人员加急办理了相关手续,商人这才顺利拿到了土地使用权。仅这一笔交易,范维就从农民补偿款中克扣了近二十万元,再加上索要的二十万元“协调费”,足足获利四十万元。
招商引资本是推动地方经济发展、带动群众增收的好事,在范维手里却彻底变成了敛财的工具,无论大小事务,他都要从中捞取好处。外来投资商办厂需要办理营业执照、税务登记等手续,他会暗示对方缴纳“赞助费”;企业投产后面临安全生产检查,他会安排手下人员故意挑刺,直到对方送来“保护费”才肯罢休;就连镇里为扶持企业发展发放的专项补贴,他也要从中截留一部分,美其名曰“管理费”。有一位本地企业家,在镇上经营一家小型农产品加工厂多年,想要扩大生产规模,需要办理厂房扩建审批手续,提交材料后迟迟没有回音,多次到镇政府询问,都被范维的手下以“正在研究”为由打发。后来企业家托人打听,得知需要给范维送礼,便咬牙买了一块价值十万元的名表送到范维手中,范维收下名表的当天下午,就在审批表上签了字,原本拖沓许久的手续,短短几天便全部办齐。
更令人发指的是,范维还与一些不法商人相互勾结,纵容他们在镇域范围内从事非法采矿、污染环境等违法活动,只要对方按时给他缴纳“分红”,他便对这些违法行为视而不见,甚至在上级部门检查时帮忙打掩护。土门镇周边的几座小山蕴藏着少量石灰石资源,有商人想要开采牟利,却因没有采矿许可证无法开工,便找到范维,承诺每月给他五万元“分红”,范维欣然应允,不仅帮其疏通关系,默许其非法采矿,还在上级部门检查时,谎称是“临时地质勘探”,帮其蒙混过关。这些非法采矿点没有任何环保和安全措施,开采过程中随意砍伐树木、破坏植被,产生的废渣废料直接堆积在山坡上,每逢雨季,便会引发山体滑坡,几次将山脚下村民的农田冲毁,甚至有农户的房屋被落石砸坏。村民们多次向镇政府反映情况,要求关停非法采矿点,赔偿损失,范维却总是以“正在调查核实”“需要协调各方利益”为由搪塞推诿,暗地里依旧收受非法矿主的贿赂,对村民的诉求置之不理,任由生态环境遭到破坏,群众利益受到损害。
随着权力的不断膨胀,范维的生活也变得极度奢侈糜烂,与他“农民的儿子”身份格格不入,也早已背离了党员干部的廉洁操守。他用贪污来的钱财,在县城购置了一套一百八十平米的豪华商品房,装修得富丽堂皇,各种高档家具、电器一应俱全;后来又在西安买了一套商品房,作为儿子将来的婚房。他还斥资几十万元买了一辆高档轿车,每天开着上下班,出入各种高档场所,原本朴素的穿着打扮也变得愈发讲究,从头到脚都是名牌服饰,手腕上戴着价值十几万元的名牌手表,脖子上挂着粗大的金项链,俨然一副暴发户的模样。他还经常出入县城和市区的高档酒店、娱乐场所,与一些商人老板、闲散人员花天酒地,一顿饭的花费动辄几千元,甚至上万元,酒水非名牌不喝,菜肴非名贵不点。除此之外,他还沉迷赌博,经常召集镇里的亲信下属、辖区内的商人老板聚在一起打牌赌博,赌注极大,动辄百元起步,一场牌局下来,输赢数额少则几千元,多则上万元,赢了钱便肆意挥霍,输了钱就变本加厉地从公务中捞取,陷入了“赌博输钱—贪污敛财—再赌博”的恶性循环。
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,堵住悠悠众口,范维在官场上更是奉行“顺我者昌,逆我者亡”的准则,对顺从自己、依附自己的人,便给予好处,提拔重用;对敢于反对自己、揭露自己问题的人,则不择手段地打压报复。镇里有一位分管纪检工作的副书记,为人正直,看不惯范维的贪腐行为和霸道作风,曾多次在镇党委会上对他的做法提出异议,提醒他要注意廉洁自律,规范权力运行。范维对此怀恨在心,便开始想方设法报复这位副书记。他先是指使手下亲信收集这位副书记的“黑材料”,在找不到实质性问题的情况下,便故意捏造虚假信息,编造其收受过商人礼品、生活作风不检点等谣言;随后又多次跑到县里,在分管乡镇工作的领导面前添油加醋地告状,污蔑这位副书记“不团结同志”“思想保守、阻碍镇里发展”“工作能力不足”。在范维的恶意中伤和反复谗言下,县里领导对这位副书记产生了误解,不久后便将其调到了东区一个偏远的乡镇担任闲职,远离了核心工作岗位,这位副书记心灰意冷,此后便渐渐消沉,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锐气。
其他镇干部见状,深知范维手段阴狠,且背后有关系网支撑,再也没人敢反对他,纷纷选择明哲保身,对他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有的甚至主动依附于他,对他言听计从,成为了他的“爪牙”,帮他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务,共同分赃牟利。一时间,土门镇的政治生态被严重破坏,正气不彰,歪风盛行,群众对此怨声载道,却因范维手握权力而敢怒不敢言。
范维的父亲范老实,此时已经从公社宣传文化站退休在家,回到范家洼养老。他看着儿子住豪宅、开豪车,穿着名牌服饰,整日出入高档场所,沉迷赌博和享乐,挥霍无度,心里焦急万分,多次专程赶到镇上或县城,找到范维,苦口婆心地劝说他收敛一点,不要贪得无厌,要踏踏实实做人、清清白白为官,不要辜负组织的信任,更不要毁了自己的一生。可范维早已被金钱和权力冲昏了头脑,根本听不进去父亲的劝告,每次都不耐烦地打断父亲的话:“爹,你懂什么?现在社会就是这样,有权不用过期作废!我这都是为了这个家,为了让你和我妈过上好日子,你就别瞎操心了。”范老实看着儿子油光满面、得意忘形的样子,痛心疾首地说:“娃啊,你这是在往火坑里跳啊!咱家虽然穷,但一辈子清清白白,从没让人戳过脊梁骨,你这样贪下去,迟早会出事的!”无论范老实如何劝说,范维始终不为所动,反而觉得父亲思想陈旧、跟不上时代,后来甚至故意躲避父亲,不愿再听他唠叨。范老实无奈之下,只能终日在家以泪洗面,默默祈祷儿子能早日回头,可他心里也清楚,儿子已经走得太远,恐怕再也回不来了。

范维在土门镇副镇长任上深耕数载,贪腐之事虽已昭然于当地群众心中,却凭借多年编织的关系网络与刻意营造的虚假政绩,竟得以进一步晋升,先留任副镇长执掌更核心的分管事务,后又转任镇党委副书记,专司分管机关事务与脱贫攻坚相关统筹工作。彼时恰逢全国脱贫攻坚工作全面推进,各项政策红利不断向基层倾斜,各类项目资金持续下沉,范维非但未因职位提升而收敛贪念、恪尽职守,反倒将此视作敛财晋职的绝佳契机,把党和人民赋予的公权当作谋取私利、粉饰政绩的工具,在贪腐的歧途上愈发肆无忌惮,行事手段更显隐蔽狡诈,作伪邀功之态令人不齿,其内心的贪婪与虚伪,较之前更甚一筹。
分管机关工作伊始,范维便迅速将目光锁定在各类办公采购与日常招待这两大“稳赚不赔”的领域,视其为源源不断的“摇钱路”,处心积虑从中渔利。他以“规范管理、统一保障、降低成本”为由,在镇党委会上力排众议,强行包揽了全镇所有行政村及镇机关各部门的全部办公采购事宜,小到笔墨纸张、打印耗材、订书钉、文件夹,大到办公家具、电脑电器、会议设备,无一不亲自过问、一手操办,美其名曰“集中采购可降低单价、保障质量”,实则为自己与供货商串通牟利铺路搭桥,彻底垄断了基层办公物资的供应渠道。
采购流程启动前,范维早已私下与相熟的几名供货商达成隐秘协议,商定好高于市场正常价格的采购单价,明确供货商需按成交金额的三成至五成比例给其返还回扣,具体比例依采购物品的利润空间灵活调整。协议既定,所有采购便按其预设的轨迹推进:镇机关需批量购置一批办公电脑,当时市场上配置相当的电脑单价约为三千五百元,他却指定从某合作供货商处采购,签订的合同单价定为五千元,仅十余台电脑便从中赚取回扣近两万元;各村日常所需的打印纸,市场价每件(五包)一百二十元,他强行要求各村按每件两百元的价格从镇里统一领取,差价部分除去给镇党政办经手人员少量好处费封口外,其余尽数流入自己腰包;就连镇机关各科室更换的普通办公座椅,他都要从中克扣一笔,将市场价两百元一把的座椅虚报为三百五十元,一批数十把座椅下来,又能私吞数千元。有村干部察觉采购价格过高,远超自己了解的市场价,私下向范维提出异议,认为此举无端增加了村级集体经济负担,影响基层办公运转,范维却以“统一采购的物品质量更优、售后更有保障,且由镇里统一结算可缓解村级资金压力”为由搪塞敷衍,言语间暗含威胁之意,暗示若不服从安排,后续村级相关项目资金拨付、工作考核评定等事宜恐受影响。村干部们深知其手段阴狠,迫于压力只能敢怒不敢言,被动接受这不合理的采购安排,诸多村集体经费因此被无端克扣,有时就连简单的打印文件都要反复斟酌,生怕耗材用尽后无力承担高额的补充采购费用,基层办公运转无形中受到诸多掣肘。
机关日常招待亦是范维敛财的另一重要途径,他牢牢把控着镇机关招待的食材采购、场所选定与费用结算全流程,与镇机关定点招待饭店及长期合作的食材供应商相互勾结,大做手脚,将公账当作私人提款机。每次有招待任务前,他都会提前告知合作饭店负责人,让其在实际消费基础上虚增菜品数量、抬高菜品单价,用餐结束后按虚增后的金额开具发票,多余部分扣除少量饭店收益后,其余均返还给范维;食材采购时,则让供应商在票据上多列采购品种、提高单品单价,实际交付的食材却以次充好、分量不足,比如将普通猪肉当作土猪肉计价,将小规格蔬菜按大规格称重,其中的差价便落入范维囊中。镇机关每月正常招待费用本应控制在万元左右,经他这般操作后,每月报销金额竟高达两三万元,有时甚至突破三万元,多出的款项除少量给镇党政办负责招待对接的人员分润封口外,其余尽数被他侵吞。有一次县领导带队下乡调研乡村振兴工作,在镇里用餐实际花费不足三千元,他却让饭店开具八千元的发票,仅凭这一次招待便私吞回扣近三千元。更有甚者,他时常以“接待上级部门检查、协调跨部门工作”为由,凭空捏造招待事项,让饭店开具虚假招待发票,拿着这些假发票到镇财政报销,套取公款据为己有,将机关招待的公账彻底变成了自己的“私人金库”,肆意支取挥霍。
手握实权却无心履职,范维每日将大量心思耗费在打牌赌博上,沉迷其中无法自拔,早已将党员干部的职责使命抛诸脑后。他常以“联络感情、协调工作关系”为幌子,频繁召集镇内亲信下属、辖区内商人老板及一些闲散人员聚在一起赌博,牌局多设在他的私人住所或镇外隐蔽的农家乐内,有时甚至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摆开牌局,全然不顾办公场所的严肃性与规范性。牌局赌注极大,动辄百元起步,单局输赢数额少则几千元,多则上万元,一场牌局下来,输赢可达数万元。他常常因沉迷牌局而耽误正常工作,下属前来汇报工作需在办公室外等候许久,待其牌局结束后方能请示;上级部门安排的紧急任务,也常因他心思不在工作上而拖延滞后,多次被上级领导约谈提醒,却依旧我行我素。赌瘾上来时,他更是不分昼夜,深夜在私人住所组织牌局,喧闹声彻夜不休,周边邻居不堪其扰,却因知晓其身份职位而不敢出面劝阻。赌博不仅耗费他大量时间与精力,更让他的贪欲愈发膨胀,输了钱便想着通过贪腐手段填补亏空,赢了钱便肆意挥霍享受,愈发沉迷于纸醉金迷的生活,对公职责任全然漠视,完全丧失了一名党员干部应有的基本操守与底线。
脱贫攻坚号角吹响后,各地纷纷结合本地实际探索特色产业帮扶路径,力求带动群众稳定增收、实现脱贫目标,范维却将产业发展当作作伪邀功的表演舞台,精心策划了一场“稻田养鱼”的虚假闹剧,只为骗取上级部门的认可与赞许,为自己的晋升积累“资本”。他经过一番挑选,在大巫河流域选定三个交通便利、便于上级领导视察的村庄,圈定数十亩连片稻田作为所谓的“特色产业示范点”,对外大肆宣称镇里大力发展稻田养鱼产业,采用“稻渔共生”模式助力群众增收脱贫,还专门制作了宣传展板、撰写了汇报材料,将前景描绘得十分美好。可实际上,这些被圈定的稻田里从未投放过鱼苗,不过是当地村民正常耕种的普通稻田,所谓的“稻田养鱼”仅仅是停留在口头与纸面的虚假概念。
为制造“产业成功”的假象,范维可谓费尽心思。得知县政府拟在全县范围内组织脱贫攻坚特色产业现场经验交流会,且计划将土门镇的“稻田养鱼”示范点作为观摩点之一后,他立刻召集亲信下属秘密部署,安排镇农技站工作人员驱车前往数百公里外的湖北十堰,花费重金从当地大型水产市场采购了一批一两斤重的成鱼,雇佣大型货车连夜将成鱼运回镇里,在交流会召开前一天深夜,组织人员悄悄将成鱼放入圈定的稻田中,还特意安排人在田埂边巡查,防止鱼儿逃脱,营造出“鱼肥稻壮”的丰收景象。交流会当天,范维身着正装,精神抖擞地站在田埂上,面对前来观摩的各级领导侃侃而谈,吹嘘自己如何深入调研、精准施策,带领群众探索出适合本地的产业发展路径,编造出虚假的鱼苗投放数量、成鱼产量及群众增收效益数据,言辞恳切,神态“真诚”,引得不明真相的领导频频点头赞许。他还特意提前邀请县电视台记者到场拍摄报道,镜头下的稻田里鱼儿穿梭游动,稻穗低垂,他满面春风地接受记者采访,将这虚假的“产业成果”大肆宣扬,试图通过媒体报道扩大影响,进一步骗取组织的信任与认可。
待交流会结束、各级领导与记者离开后,这些用于“表演”的成鱼便被范维安排亲信打捞上岸,一部分被他低价转卖给镇上的饭店,从中赚取差价牟利,另一部分则分予参与此次造假的亲信下属享用,留下的稻田依旧是村民们耕种的普通稻田,所谓的产业帮扶不过是一场劳民伤财、欺上瞒下的骗局,不仅未给当地群众带来任何实际收益,反而耗费了镇里不少人力物力财力,当地群众看在眼里、怨在心里,却因惧怕范维的权势而敢怒不敢言。
除了精心策划稻田养鱼的虚假产业,范维还负责联村抓点,推进生猪养殖与中药材种植两大脱贫产业,可他依旧是只做表面文章,虚报浮夸成风,从未真正想过带动群众增收。他选定的养殖点与种植基地,仅在村口路边等显眼位置搭建简易棚舍、栽种少量作物,做足“门面功夫”,内里却毫无实质规模,既无完善的养殖技术支撑,也无规范的种植管理措施,更未组织带动群众参与其中,所谓的基地不过是徒有其表的“空架子”。为应付上级部门的定期检查、骗取各类政策扶持资金,范维授意下属工作人员编造虚假的产业发展台账,肆意虚报养殖数量、种植面积与产值效益,将养殖点仅有的几头生猪虚报为上百头,将几分用于试验的零星地块虚报为数十亩规模化种植基地,凭空捏造群众参与人数及增收数据,甚至安排人员模仿村民笔迹签字确认,伪造产业带动农户受益的证明材料,将虚假痕迹做得“天衣无缝”。
每当有上级部门前来检查时,范维都会提前精心布置检查路线,安排专人引导检查人员查看预设的“示范点门面”,刻意避开内里荒芜的真实景象,再拿出造假的台账资料、证明材料供检查人员查阅,辅以事先安排好的“群众代表”按统一口径回答询问,几番操作下来,总能顺利蒙混过关,还时常获得上级部门的“肯定”。靠着这些虚假的“产业政绩”,范维竟成功骗取了组织的信任,在干部职级并行调整中得以晋升为四级调研员,享受相应的职级待遇,拿着优厚的薪资福利,却从未为当地群众办过一件实事、解决一个难题,反倒靠着作伪逐利步步高升,将公权异化为谋取个人利益的工具,全然丧失了为官的初心与底线。
各类产业建设示范点本是带动地方产业发展、引领群众增收致富的标杆,在范维手中却彻底沦为骗取项目补助资金的工具,他对项目资金的觊觎,较之前更为贪婪。他精心挑选区位优越、交通便利、易出“形象”的地块设立产业示范点,并非为了真正发展产业、带动增收,而是瞄准了各类产业项目对应的补助资金。从项目申报阶段开始,他便亲自牵头,组织亲信下属编造虚假的项目可行性研究报告、实施方案与预算报表,刻意夸大项目建设规模、预期效益与带动能力,虚报建设成本,以此套取更高额度的项目补助资金。待项目获批、补助资金拨付到位后,他仅投入少量资金用于表面建设,搭建简易设施、购置少量物资应付检查,大部分补助资金则通过虚列工程支出、伪造合同票据、虚报劳务费用等方式套取出来,与参与造假的亲信下属、关联商人按事先约定的比例私分,中饱私囊。
有一次,范维牵头申报中药材种植示范点项目,通过编造虚假材料成功获批补助资金五十万元。资金到账后,他仅拿出不足十万元用于租赁少量土地、购置少量种苗与简易农具,在路边搭建了几间临时棚屋,便对外宣称项目已顺利推进。其余四十余万元补助资金,则通过伪造土地流转合同(虚增流转面积与单价)、虚报种苗采购费用(虚构采购数量)、虚列人工支出(编造务工人员名单与工时)等一系列手段套取出来,与镇党政办两名亲信按四三三的比例私分,他自己分得近二十万元,另外两名亲信各分得十余万元。凭借这种弄虚作假、套取私分的手段,范维在分管脱贫攻坚产业工作期间,多次骗取各类项目补助资金,累计数额巨大,将国家的惠民资金视作囊中之物,肆意侵占瓜分,严重损害了国家利益与群众的切身权益,其贪婪狡诈的本性暴露无遗。
在此期间,范维的生活愈发奢侈腐化,敛来的巨额钱财大多被他用于挥霍享乐,他不仅在原有房产基础上又添置了一处带花园的别墅,还更换了更高档的轿车,平日里购置名贵饰品、高档衣物从不吝啬,出入高端酒店、娱乐会所更是家常便饭,时常与商人老板们觥筹交错、寻欢作乐,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,早已将党纪国法与党员干部的身份职责抛诸脑后。他的所作所为,不仅严重破坏了土门镇的政治生态,扰乱了基层工作秩序,更让脱贫攻坚的政策红利大打折扣,阻碍了当地脱贫攻坚工作的扎实推进,群众对此怨声载道,举报他的声音从未间断,只是彼时他仍有关系网络庇护,这些举报并未立刻引发重视,可他的每一笔贪腐行径、每一次弄虚作假,都已被群众看在眼里、记在心里,为日后的东窗事发埋下了深深的伏笔,只是沉浸在权力与金钱编织的迷梦中的范维,对此毫无察觉,依旧我行我素,在贪腐的深渊里不断沉沦。
也正是在范维担任镇党委副书记、愈发肆无忌惮地作伪敛财之际,全国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不断向纵深推进,上级纪检监察机关对基层“微腐败”的查处力度持续加大,对侵害群众利益的违纪违法问题零容忍。土门镇群众压抑许久的不满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,越来越多的村民、曾被他欺压的商人以及看不惯其行径的干部,纷纷整理相关线索,通过书信、来访等多种方式,向县纪委、市纪委实名举报范维的贪腐行为,举报信中详细列举了他在担任副镇长期间的基础设施建设贪腐、土地征用克扣、招商索贿等行径,以及担任副书记后在办公采购、招待费套取、产业项目造假套取资金等一系列违纪违法事实,证据详实,条理清晰。
这些举报线索很快引起了市纪委的高度重视,考虑到范维涉案时间长、涉及领域广,且可能存在背后利益链条,市纪委当即决定成立专项专案组,抽调精干力量对范维的相关问题展开秘密调查。专案组工作人员秉持严谨细致的工作态度,悄悄进驻土门镇周边区域,通过走访当地群众、调取镇政府相关财务账目、核查项目审批档案、调取银行流水等多种方式,逐步固定证据,一步步揭开范维贪腐的真面目。

专案组的秘密调查在悄无声息中有序推进,而沉浸在权力与金钱幻梦中的范维,起初对此毫无察觉,依旧我行我素地忙于敛财享乐,直到有亲信悄悄告知他可能被纪检部门调查的消息后,他才猛然惊醒,内心慌乱不已,却仍心存侥幸,认为自己多年经营的关系网络稳固,上面有人“罩着”,只要及时转移赃款、销毁证据,便能蒙混过关,躲过一劫。
为掩盖自己的罪行,范维立刻行动起来,连夜召集参与过自己贪腐行径的亲信下属,威逼利诱让他们统一口径,无论遇到何种询问,都要严守“秘密”,不得泄露半点与他相关的违纪违法事实,否则便要“同归于尽”。随后,他又指挥亲信们分头行动,销毁了大量与贪腐相关的账目、合同、票据等证据材料,将涉及虚报工程量、虚假采购的相关文件付之一炬,试图彻底抹去痕迹。在转移赃款方面,他更是费尽心思,将自己名下银行账户内的大额存款分批转移到妻子、子女及远房亲戚的账户中,甚至将一部分现金分装在多个包裹里,偷偷藏匿在乡下老家废弃的地窖中以及远房亲戚的住所内,还将用赃款购置的名贵手表、金饰等物品交给妻子妥善保管,试图制造自己“收入合法、财产清白”的假象。
与此同时,范维四处奔走,频繁联系以前贿赂过的上级领导,带着贵重礼品登门拜访,或是深夜打电话求助,恳请他们出面帮忙说情、干预调查,想要依靠这些“靠山”摆脱困境。可此时的反腐败形势已然严峻,各级领导干部都对违纪违法问题避之不及,谁也不敢再冒着风险包庇他,那些曾经收受他贿赂的领导,要么避而不见,要么在电话里敷衍几句便匆匆挂断,有的甚至为了撇清关系,主动向纪检部门交代了收受范维贿赂的相关事实,这让范维的希望一次次落空,内心的恐慌愈发强烈。
专案组的调查工作并未受到任何阻碍,工作人员凭借扎实的工作作风与专业的侦查能力,通过走访大量群众获取了诸多一手证言,调取核查镇政府历年财务账目、项目审批资料、银行流水等,逐步掌握了范维贪污受贿、滥用职权、弄虚作假的大量铁证,清晰还原了他从担任副镇长到副书记期间,利用职务之便大肆敛财的完整轨迹。随着证据链的不断完善,专案组认为对范维采取留置措施的时机已然成熟,经上级批准后,于二〇一六年年初正式对范维采取留置措施。
当纪检工作人员来到范维的办公室,向他出示留置通知书时,范维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假笑的白皙脸庞,瞬间变得惨白如纸,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,双腿一软,差点瘫倒在地,往日的嚣张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,眼里满是恐惧与绝望。他愣在原地许久,才缓缓接过留置通知书,双手止不住地发抖,此刻他终于明白,自己精心编织的权力与金钱美梦彻底破碎,那些所谓的关系网络根本无法挽救他,等待他的,将是法律的严厉制裁。
被留置后的范维,被关押在市纪委的留置点。这里没有豪华的房间,没有山珍海味,只有简单的床铺和一日三餐清淡的粗茶淡饭,纪律严明,全程有人看管。巨大的环境落差和沉重的心理压力,让范维一夜之间愁白了头发,整个人迅速憔悴下来。起初,他还抱有最后的幻想,拒不承认自己的罪行,面对工作人员的询问,要么沉默不语,要么胡搅蛮缠、避重就轻,试图以拖延时间的方式等待转机,甚至还编造虚假说辞,将责任推到下属身上,妄图蒙混过关。
可他不知道,他的那些亲信下属在专案组的政策感召与证据面前,早已纷纷交代了问题,将参与范维贪腐行径的细节一一供述,诸多证据都已指向他,他的负隅顽抗不过是徒劳。专案组的工作人员并未急于求成,而是耐心地向他宣讲党纪国法,解读宽严相济的政策,给他看群众的举报信、相关的证据材料,让他清楚地认识到负隅顽抗毫无意义,只有主动交代罪行,才是唯一的出路。工作人员还告知他,他的父亲范老实因得知他被调查的消息,忧思过度一病不起,此刻正躺在医院里奄奄一息,希望他能念及父子亲情,为家人着想,主动坦白,争取宽大处理。
范维得知父亲病重的消息后,内心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。他想起父亲一辈子老实本分,起早贪黑操劳半生,为了给他谋出路四处奔走、耗尽积蓄,想起父亲无数次苦口婆心的劝说,想起父亲失望又担忧的眼神,而自己却一次次辜负父亲的期望,在贪腐的道路上越走越远,如今竟让年迈的父亲为自己忧心致病,巨大的悔恨与愧疚涌上心头,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,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。哭过之后,范维终于放弃了抵抗,开始逐一交代自己的全部罪行。
从职中时期的小偷小摸、搜刮同学财物,到草房乡广播站工作时的克扣勒索、巴结钻营,再到担任土门镇副镇长期间,利用基础设施建设、土地征用、招商引资等职权大肆贪污受贿、滥用职权,以及升任镇党委副书记后,通过办公采购回扣、招待费套取、脱贫产业项目造假等方式侵占公款、骗取资金,每一笔罪行、每一个细节,他都交代得清清楚楚,毫无隐瞒。据其供述,在担任领导干部的十余年间,他累计贪污受贿共计人民币三百余万元,另有位于县城、西安的多处房产、高档轿车、名贵手表等大量涉案财物,其中仅在分管机关事务与脱贫攻坚工作期间,通过各类不法手段侵占的公款便达两百余万元,其罪行之深重、涉案数额之巨大,令人震惊。
范维的全面供述,让案件取得重大突破。专案组根据他的交代,顺藤摸瓜,顺利追回了大部分赃款赃物,那些曾经包庇他、收受他贿赂的上级领导,以及参与其贪腐行径的亲信下属,也纷纷被立案调查,逐一受到了应有的惩罚,土门镇被破坏多年的政治生态得以彻底净化,当地群众无不拍手称快。
二〇二二年下半年,范维的案件经全面侦查终结后,被依法移送至检察机关审查起诉。检察机关经过细致审查,以贪污罪、受贿罪、滥用职权罪对范维提起公诉。消息传回土门镇及范家洼,百姓们奔走相告,脸上满是欣慰,纷纷说“恶有恶报,范维终于要遭到报应了”。曾经被他克扣征地补偿款的村民,有的专程带着家人赶到县城,想要亲眼见证他被绳之以法的时刻;曾经被他排挤打压的干部,也终于卸下了心中的重担,感慨正义终究不会缺席。
而范维的父亲范老实,在得知儿子的累累罪行后,病情急剧恶化,躺在医院的病床上,整日沉默不语,望着天花板默默流泪,最终在范维被提起公诉的前几天,带着无尽的遗憾与痛心,永远闭上了眼睛。范维在看守所里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后,悲痛欲绝,隔着铁窗朝着家乡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,泪水模糊了双眼,嘴里反复念叨着“爹,儿子对不起你”,可此时的忏悔,早已为时已晚,他不仅毁了自己的一生,更让父亲含恨而终,让这个原本清白的家庭蒙羞。
范维的妻子与儿子,在他被留置后,也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。妻子整日以泪洗面,精神恍惚,面对邻里亲友的指指点点,早已抬不起头;儿子因父亲的罪行,在单位里备受同事歧视与排挤,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,最终不得不辞职回家,原本和睦安稳的家庭,彻底分崩离析。曾经靠贪腐所得购置的豪华住房被依法查封,高档轿车被没收,家中积蓄也被全部用于退赔赃款,一家人从曾经的“光鲜亮丽”跌入了生活的谷底,尝尽了世态炎凉。


免责声明:本站部分图文、视频、音频等资料来自互联网,如果您发现本网站上有侵犯您的合法权益的内容,请联系我们,本网站将立即予以删除! 版权所有 © 今日瞭望网(www.jrlw.net) 本站法律顾问 陈睿律师 ICP备案/许可证号:陕ICP备2023000076号-3
人物专访问,发稿宣传:19891525369